第三十章 走后

作者: 瑕玉无尘 字数:3163

  翌日,等我醒来,已是午时,六月的阳光明媚照人,风儿卷着竹叶的清香阵阵划过窗棂悬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咚,格外悦耳。

  我伸了个懒腰,刚刚坐起来,下身便传来一阵隐隐的疼痛,想起昨晚与蒙西共赴巫山云雨的缠绵悱恻,我心里开了一朵硕大的桃花。

  从榻上下来,我看到洁白的锦被上开了一朵嫣红的落花,这是我成为他的人最有利的见证!我眯了眯眼睛,笑容不由得在嘴角绽放。

  “公主,醒了。”胭脂走进来,脸上郁郁寡欢,手里捧着一个锃亮的红木盒子,简单朴素,没有雕刻任何花纹。

  这女娃子平时一贯笑嘻嘻不知愁滋味,今日是怎么了?

  我清了清嗓子,拿起缀着红色流苏的襟带递给她,“愣着干什么,过来给我系上,一会儿陪我去练功场找将军。”

  胭脂嘟起嘴,把木盒子推到我眼前,“公主,将军今日辰时带兵出城了,这是他临走前给公主的东西。”

  “蒙西走了?”我恍然回过神,今日五月初十是他整装出行的日子,哎呀!我怎么给忘记了,难怪昨晚他来锦华园兑现那日比剑的约定。

  “将军说公主很累,便没让奴婢来唤醒公主,只是交代把这个交给公主。”

  我接过来,心里沉了一沉,他怎么不告而别呢?昨晚他那么耗费体力,今日还有力气带兵跋涉远途吗?

  我叹了一声,打开红木盖子,里面有一把精致的短剑,大约有四寸长,剑鞘上一干二净,没有任何纹饰,剑柄上的白玉雕刻着奇形怪状的花纹,正中间镶嵌一颗红宝石,细细端详,红宝石里面刻着一个“西”字,我拔剑出鞘,凌厉的剑锋携带一股寒气扑面袭来,我惊叹真是一把好剑,剑身洁白如玉,泛着粼粼银光,轻轻抚上剑身,凉意透过指尖钻进皮肤直达心脏,我微微一怔,这剑好特别,光泽莹润,锋芒尽显,寒气逼人,不知用什么金属打造而成。

  我把剑插回剑鞘,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真是把与众不同的剑。

  短剑下压着叠成四方的一角白娟,我展开白娟,两行蚕头燕尾的篆文映入眼帘。

  “予汝宝剑,愿汝珍重!”

  我撅起嘴,闷闷不乐,这就是他临行前的叮咛吗?没有一点诗情画意,古代的男子不是最擅长留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或者“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之类催人泪人的情诗吗?但他却……哎!

  “胭脂,将军还说什么没有?”

  胭脂失望地摇摇头,“将军没有交代任何话给公主。”

  我的心凉了半截,不告而别就罢了,送个短剑和两句话还算有心罢!但是连句话都不交代感觉少了点什么,亏我还为昨晚的事高兴得傻笑呢。

  “公主别担忧,将军本事大着呢,一定能胜利归来。”胭脂劝我,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我知道她觉得蒙西对我冷谈了一点,为我打抱不平,但又怕我伤心难过。

  我勉强挤出点笑容,“我没事,你去准备点吃的,我饿了。”

  “诺!”胭脂颔首,走出门口,回过头又道,“公主,翠竹姐姐回来了。”

  “快!让她过来。”说真的,我有点想她呢。

  “周伯吩咐翠竹姐姐外出办事了,一会儿她回来,奴婢告诉她一声。”

  “嗯,去吧!”

  我伸展双臂,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出外室拿起水盆里的帕子抹了一把脸,凉凉的水,令人精神气爽。

  我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一簇簇姹紫嫣红的海棠花,心里感觉少了点什么,没有蒙西在,怎么打发这无聊的日子呢?

  平日与他斗斗嘴,练练剑,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如今,我看着大树下摇晃着的树枝,地上摆着的沙袋,竟然提不起一点的兴趣。

  果然不能太依赖一个人,不然形成了习惯,在失去时很难快速恢复一个人心无旁骛的状态。

  哎!我仰天长叹,思索着下午要不要去陈家堡找妖男逗耍一番,顺便逼他拿出毒虫毒草来玩玩,一定其乐无穷也!

  阳光透过树枝撒下斑驳的落影,风徐徐吹过发丝,惬意又凉爽。

  我吃过午膳,腰间别上蒙西送的短剑,没带一个丫鬟,自顾自地出了将军府。

  此时,街上的行人甚少,酒馆客栈里倒是人满为患,京城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你想知道最近发生什么事,只要去畅音楼里小座片刻便可了解一些大事小事朝中事,不过听来的不能完全尽信,因为讲书的道人大部分都添油加醋夸大其词。

  去陈家堡正好要经过畅音楼,我就进去坐了一会儿。

  店小二长着一双势利眼,从我的衣着打扮,气质身段便能看出几分门道,我前脚还没踏进去,他就谄媚嬉笑地跑出来一顿高声吆喝:“姑娘一看就出身显赫,雅间在楼上,姑娘请!”

  我面无表情,跟着他上了楼。

  所谓的雅间就是用细密的竹帘与前后邻座隔开,左右是白色轻纱环绕,绕着二楼围成一个圆形,颇有江南诗意。

  大堂中间摆设一方形屏风,里面坐有一个素衣墨冠的道人在抑扬顿挫地畅聊天下事。

  店小二很识趣,为我选了一个稍偏僻的地段,我左侧靠着窗,纱帘随风轻拂,飘进飘出,别有一番风情。

  “姑娘,需要点什么?”店小二殷勤道。

  “一壶雨后龙井,一碟桂花糯米糕,一盅燕丝凝露。”

  “姑娘请稍候。”

  店小二刚走,道人便高声道:“听闻北朝国君主派风云公主出使东朝国,经过北齐郡时,风云公主遭正义军掳走,下落不明,如今东朝国和北朝国因此事已互生疑窦,撕毁修和之约,有传北朝国要率兵攻打北齐郡,掠回自家的国土,也有传东朝国君主有意把抢来的国土还给北朝国,各位听客中可有知真相者?”

  很快,坐在雅座不露真面目的听客都唏嘘一片。

  我亦是紧皱眉头,这事来得也太巧合了!正义军刚出来造势,北朝国就闻风跑出来插一脚,这其中恐怕不简简单单是一个公主被掳走那么可圈可点的说辞罢?

  这时,一个悦耳动听的嗓音响起,大堂瞬间安静下来,他的声音仿若天籁之音,吸引着众人的耳朵。

  “北朝国吞并南朝国占据九州大地以南数十年没有扩充领土,表面收起爪牙,安民乐业,兴农养息,实则其野心勃勃,私下招兵买马,训练军队,冶炼铁器刀具,这几年日渐壮大,国富民殷,兵力百万,已不再将东朝国放在眼里,故以在下之愚见,不久的将来,北朝国必一统天下,东朝国必将走上和南朝国一样的亡国之命。”

  言毕,立刻引来一阵喧哗,更有甚至大声斥责,谩骂迭起……

  “大胆小儿,信口妄言!”

  “诅咒自己的国家灭亡,简直人神共愤!”

  “狂妄之徒,能解天下兴亡的陈宣公都不敢肆意说出谶语,你凭什么胡言乱语,可有根据?”

  “是是是,陈宣公一语成谶,他说得才可信,别人,哼!”

  ……

  ……

  我咬了咬唇,南朝国?难道这块大陆上曾经三国鼎立,就像政治腐败的东汉末年爆发了黄巾起义,经过一百年的混战最后发展为曹魏、蜀汉、东吴三个政权?

  看来我要好好在蒙西的谏言阁翻一翻这方面的历史札记了。

  外面的人还在吵闹,你一言我我一语地都在指责那么夸夸其谈的公子。

  我实在无奈,不就是发表个看法!这些人至于激动得连人家祖宗十八代都不放过嘛!不过我倒有一点不明,遂站起来高声打断了他们。

  “各位都是文人墨客,喜欢谈论政事无可厚非,但请你们一个个不要像个斗鸡一样,难道有人踩到你们的脖子,拔了你们的鸡毛吗?大家不如心平气和地各抒己见,可好?”

  瞬间,各位统统敛声,目光如刀朝我的方向射来,还好有纱帘隔着,不然我早被他们给盯死了。

  忽然,一声爽朗的笑声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我耳朵竖起,判断方位,正是从刚才那位大言不惭的男子方向发出的声音,不过听笑声是另外一个人。

  “竟然公子觉得这么好笑,不如小女子请教个问题,也让公子身边的那位吹牛公子笑上一笑?”

  话音刚落,里面又传来一声窃窃私笑。

  天籁般的声音又响起了,“姑娘言语风趣,请讲!”

  我站起来提高嗓门道:“公子敢在东朝国的国都预言东朝国灭亡,小女子推测,一来公子可能有反社会人格,二来公子可能来自北朝国权贵一族,三来结合第二点,公子天生便是狂妄自大骄傲自满的性格,所以……”我顿了一下,唇边挂上一个慵懒的笑。

  “所以什么?”他追问道。

  我清了清嗓子:“所以公子要懂得收敛锋芒,无需急着表明自己的身份。”

  “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心里暗笑,一个敢在畅音楼妄言国家灭亡的人,一不是寻常百姓,他没那个闲功夫,二不是本国人,每个人都有爱国情怀,三此人对北朝国的一切动向描述得过于清楚,很明显在透露他有权有势有强大的情报网。

  “小女愚笨!大胆妄测,公子应该是北朝国皇室的皇亲贵胄。”

  话落激起千层浪,大堂内一下子炸开了锅。

  我故意这么说,看他们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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