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总算哭够了，想起了这次来的正事儿，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了一张泛黄的单子，慎之又慎的揭开，展开足有虞栎一个人那么高，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儿。
“这是小姐当年出嫁时的嫁妆单子。”奶娘枯瘦的手小心翼翼的抚上单子，眼神中全是怀念，“当年啊，我们郑家可是有名的大户，小姐呢，又是这代唯一的娇娇儿，老爷疼的紧，这陪嫁，说一句十里红妆也使得。”
虞栎当然没见过自家亲娘出嫁的场景，沉默且认真的听着。
“只可惜，郑家没多久就败落了，多亏姑爷倒是个好的，待小姐也极好，恨只恨那群贼心烂肺的破落亲戚！”奶娘想到虞家人，便恨得咬牙切齿。
虞栎温声道，“您放心，我一定替母亲讨回公道。”
奶娘将嫁妆单子细细收好，一脸坚定，“不，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长辈，小少爷，你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虞栎本来没打算让奶娘沾手，将人寻来也不过是想替她安顿晚年。他对仇人心黑手狠的不像个主角，但面对某些人时却又意外的心软。哪怕要多费些周折，虞栎也不想让这些人掺和进来。
比如奶娘，比如……文之敏。但文之敏一个绑定系统，那必然是得避无可避的掺和进来。
虞栎：“……”唉
虞栎：“奶娘，这件事我自有安排，有这份单子，就足够了。”
奶娘年纪大了，是个认死理的老太太，闻言把头摇的仿佛拨浪鼓一样，“那不行，我不能让你沾手，听奶娘的啊，明儿我就去击鼓鸣冤！为我可怜的小姐讨回公道。”
虞栎苦劝未果，反被奶娘嫌弃，“碍手碍脚，不是说马上科举？小少爷，你还不温书，姑爷中举之时可是夜夜苦读。”
文之敏幽幽一叹，“嗨呀，天才跟凡人总是不一样的嘛。是吧，天才小可乐。”
虞栎无话可说。
听别人夸夸还可以，虞栎自己说这话就显得过分不要脸了，他暂时还没修炼到这个境界。
挣扎着，纠结着，虞栎默默的喝了口茶压惊，却在放下杯子的时候，不小心微一用力，杯子，它裂了！
文之敏：“……”
虞栎：“……”
虞栎敢赌上自己这次科举的前程，这事儿！绝对跟文之敏今天安给他的金手指脱不了关系！
奶娘老眼昏花，只听见一声脆响，还眯着眼睛找了半天：“小少爷，你可听见什么东西碎了吗？”
虞栎轻咳一声，安抚道，“无事，您先去睡吧。”
忽悠走了奶娘，虞栎还得勤勤恳恳的收拾残渣。
对，渣儿，因为虞栎一个不小心，碎瓷片就会变成拼无可拼的碎末。
文之敏干笑解释，“那什么，劲儿大防身，防身。”
虞栎：“……哦。”
唉，做一个不靠谱系统的宿主，真的太难了。
好容易捱到第二天早晨，虞栎几乎是一宿没合眼，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屋子祸祸没了，自己露宿街头不要紧，连累奶娘可就不好了。
饶是如此，在内力的加成下，虞栎仍旧精神抖擞。
文之敏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沾沾自喜，“你看，它其实真的有用，通宵不困，多少青少年梦寐以求的技能啊，你还不珍惜”
相比起种种副作用，虞栎更想求一个平平淡淡才是真。
奶娘年纪大了，觉少，第二日一早就翻身起床，怀揣着先主的嫁妆单子，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县衙门，直奔登闻鼓。
别看奶娘年纪大，击鼓鸣冤的时候那叫一个气势磅礴，敲得还在睡梦中的县太爷晕晕沉沉爬了起来，满心痛苦的开了堂。
对此，文之敏颇为理解，睡不够这事儿，搁在哪朝哪代都一样！
奶娘深谙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也许是在商户家里养出来的习惯，一见县令，扑通通三个响头磕的结实，正在看实况转播的虞栎感同身受，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老人家也太拼了！”
“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我苦命的小姐做主啊！”奶娘哭天抢地却不耽误口齿清晰，有条有理的论述了当年虞家人是如何薄待孤儿寡母乃至谋财害命，将她可怜的小姐活活害死，侵占其嫁妆的恶行。
堂下有几个衙役，正是昨天奉忠靖侯之命捉拿虞家人的官差，亲眼目睹了虞家人左右推诿，对那可怜孩子没一句好话的现场，今儿再听奶娘的控诉，那叫一个深有同感，连连点头，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可怜小姐……呃，这个不行，性别很重要。
总而言之，这场惨案叫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县令不管天理难容。
县太爷原本还没睡醒，哈欠连连，结果渐渐也投入到了奶娘连哭带比划的叙说中，随着奶娘的抑扬顿挫不时扼腕叹息。
文之敏都听傻了，他一个思维奔腾如草泥马的统儿，听到现在居然就俩想法，一是奶娘不去说书当真是可惜可惜，二嘛，就是他可怜的小可乐，居然受过这么多委屈。
虞栎不用看文之敏都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傻白甜似的文之敏对他来说简直太好猜了，他连忠靖侯这种虽说是个草包却颇有权势的人都敢毫不犹豫算计在内，看穿一个文之敏，简直不要太轻松。
“奶娘是外祖家的家生子，经商之人，口齿伶俐，也是常态，兼之离开虞家这些年，奶娘辗转奔波，为生计操劳，也颇为辛苦。”虞栎眼神复杂的看着系统给出的投影，轻言细语为文之敏解释。
文之敏心大，只要宿主茁壮成长认真做任务，向来不怎么操心琐事，“嗨呀，毕竟是对你好的长辈，多多孝敬也是应当，不过，我怎么不知道你联系过他？”
虞栎低低一笑，难得俏皮的眨了眨眼，“你猜？”
“切，我才不要，跟你玩儿智商就是在作死。”常年徘徊在作死边缘的文之敏义正言辞，仿佛那个在被打死的边缘屡屡试探的系统不是他一样。
虞栎正想就此嘲讽文之敏一番，却被投影里猝然翻倍的音量打断，“他们还拿着我家小姐的钱去放印子钱，简直猪狗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