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栎那小子没准儿克父克母,就算好生照看着,郑氏还是没了……咱们、咱们怕他连亲戚也克,单独送走也、也算不得错嘛。”虞连山含糊修饰了一番,把全家合谋起来谋财害命一事粉饰成了胆小怕事,简直是无耻之尤!
文之敏一个局外人都听不下去了,气的飘过去连连踹在虞连山脸上,只可惜两者维度都不愿意,虞连山毫无感觉——就更别提当事人虞栎了。
不过虞栎此人,好似天生情绪表达便比别人弱上一线,便是眼下气到眼前发黑,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唯有指尖死死嵌进肉里,血线自掌心缓缓流出。
虞连山这一番表态下来,便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家这遭无妄之灾是因为虞栎。
众人一听,纷纷积极表态,与虞栎撇清关系。
二夫人已经被拉扯的发钗散乱,也顾不得男女大妨,尖声叫了起来,“都是那个野种!他是来克我们家的!”
有了个带头的,众人便有志一同的声讨起虞栎来。
“他娘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天煞孤星,跟他亲近,要丧命的哩!”
“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跟他没关系啊,大人,您要抓,就抓他自己啊!”
“我娘手里还有大嫂的嫁妆呢!我们被抓,那小子开心还来不及,您可得明鉴啊!”
这利索的自己捅自己一刀的操作,自然非虞二老爷莫属。
虞老夫人原本晕倒在塌上,经大夫救治,勉强清醒,却也被官兵硬生生薅下来,拖野狗一般拖出来,最后还是柳琉看不下去,连同老夫人的大丫鬟,勉强将老人家抬出门外,累的香汗淋漓。
眼下虞老夫人听见这不孝子气壮山河的一句,两眼翻白,手指颤颤巍巍指着虞二,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支不愣登,又倒下了。
文之敏简直拍手叫好。
方才那群人一个赛一个的积极,拼命往虞栎头上扣锅,恨不得连虞这姓氏都当场改掉,以便撇开关系,气的文之敏简直想一刀一个虞家人,送他们早死早超生。
话题主角的虞栎却只是闭了闭眼,仿佛那些指责都是浮云一般无动于衷。
文之敏看的心疼极了,“可乐,你……”
虞栎重新睁开眼,纤长细密的眼睫微微一颤,平淡道,“无妨,我习惯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文之敏却只觉得心头针扎似的酸涩,他并不知道这事,也就是说,虞栎七岁之前,父亡之后,天天听得都是这些污言秽语,虞栎又是个人型自走挂,天生过目不忘,可想而知……
张管家脸色青白不定,侯爷的意思,本是以这些人来逼迫虞栎,眼下这情况看来,却有些痴人说梦了,若这些人说的是真,只怕虞栎拍手称快还来不及,若说是假,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也太快了,是个人都心寒,这人啊,一旦寒了心,如何还能为他们搭上自己?
掂量片刻,张管家越发恼怒,都怪这群贪得无厌的虞家人!害他没能完成侯爷的吩咐。
张管家思及此,脸色终于彻底耷拉下来,阴惴惴的冷笑一声,“通通带走!”
他若是在侯爷面前没了好脸色,这些人也不必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柳琉混在一众虞家人中,虽然脸色惨白,但却意外的坚韧,一直悉心照顾虞老夫人,虞栎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了她一眼,漠然的离开了虞家门口。
恶人自有恶人磨,自己做下的孽,自己生受着就是。
倒是舞弊一事,得尽快澄清才好。
忠靖侯一个草包侯爷不懂其中利害,一旦牵扯其中,那就是灭门之祸。灭虞家的门,虞栎半点不虚,他主要是担心一着不慎,留了个舞弊的印象,于以后仕途不利。
冷眼旁观者虞家人被拎粽子似的拎走,虞栎一直都未曾现身。
这就不得不说,这是武功盖世这金手指难得有用的地方——屏息。他一大活人站这儿,愣是没被人发现。
文之敏得意洋洋:“所以你看,我们的金手指都是有用的。”
虞栎温声回道,“看来只有你没用。”
文之敏赞道,“可不……等会儿?你说啥?你再给我说一遍?!”
虞栎就抿着唇,不肯给文之敏借题发挥的机会。
目送着虞家粽子们走远,天色已然黑透,文之敏忧心忡忡,“可乐,你今晚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不会。”虞栎辨别了一下方向,捡了条小路走过去。
文之敏满头雾水,“我说,你到底背着我算计了多少事?”
虞栎顿了顿,声音仿佛很受伤似的低下去,“我让你失望了吗?”
文之敏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这没有,我心疼你还来不及,那些人渣,虐得好啊!我还觉得你太心软了呢。”
虞栎笑而不语。
关于考试作弊这个问题,来自现代的文之敏跟虞栎之间的代沟啊,啧啧啧。
两人聊着,就到了一个小院子,里面只有一个衣着整洁的老妇人,她穿的层层不乱,衣服上却缀着布丁,搭眼一瞧,就知道她是半路落难。
文之敏有点茫然:“这人谁?”
虞栎颇为沉默了一番,“我的奶娘。”
文之敏通过他丰富的宫斗古装剧阅片经历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关系,一拍大腿,“我去!”
奶娘一见着虞栎,眼圈儿都红了,跟虞老夫人那干打雷不下雨的状态迥然不同,那叫一个嚎啕大哭,“我的心肝儿啊!这些年可苦了你了!”
从这个震耳欲聋的分贝里,文之敏确认了,这位老妇人,待虞栎,那是货真价实的。
虞栎稳如泰山,扶住了奶娘的手,声音里掺了一丝温度,“没有,老师待我很好。”
奶娘泪眼婆娑,“没个贴心长辈人在身边,奶娘不信,都怪我,怪我当年离开小姐,我不知道那群黑了心肝的下贱东西这么糟践我苦命的小姐啊!我对不起小姐,更对不起小少爷,我、我真是……”
说着,奶娘又要哭出来了,虞栎竟也很耐心的陪着,时不时温声劝几句“莫哭”“注意身体”,看的文之敏老怀欣慰——
自家孩子终于不止自家疼了。